无公司破产很少人失业，日本经济怎就成了行尸走肉呢？

汇通财经APP讯——一直深陷“零增长”泥潭，几乎已经被教科书当成了反面案例典型的日本经济，近来却创下了两项“奇迹”，首先，该国的失业率降低到了20多年来的最低点，今年2月，该国的完全失业率只有2.8%，创1994年以来新低；其次，日本东京证交所汇总的数据显示，在上周刚刚结束的2016财年中，在该交易所挂牌交易的近4000家上市公司中，竟没有任何一家宣布破产。

但在这些乍一看起来会让分析人士无比乐观的数据之后，却仍是与其极度不相称的经济活动和增长表现。日本上一次没有任何一家上市公司破产还要追溯到1990年，但当时的客观环境与现在截然不同，那时日本经济处于过热状态，GDP同比增速高达5.5%。而今，在经济增速仅仅维持在1%的状况下，企业破产数量却再度为零，这不由得令大家啧啧称奇。

但而一如大家所知，在“好得出奇”的就业和企业破产数据的背后，日本经济依旧是重疾缠身，真实健康状况不敢恭维。所谓上市公司“零破产”的傲人表现，也只不过是许多并无生命力的公司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破产，沦为了“僵尸企业”。而过低的失业率背后，事实上反映的则是企业用工制度仍不自由，和人口老龄化导致的劳动力供不应求困境。



僵尸企业招摇过市，经济重整沦为空谈

由于过去20多年间，日本央行都维持着极度宽松的超低利率政策，令许多企业可以以很低廉的成本获得低息银行信贷，对于有着足够历史信誉背书的上市公司而言，就更是如此。而在“正常”市场利率环境下可能因为利息成本造成债务资金链断裂，最终迫使企业破产重组的状况，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就不复存在。于是，明明业务表现糟糕的公司，却可以靠着廉价的信贷输血一直存活运转下去，最终成为“僵尸”也就是必然结局。

然而，企业的破产重组，原本正是宏观经济吐故纳新，维持活力的重要“生理”活动，但如今，僵而不死的“僵尸”企业霸占了产品市场、挤占了人力资源，并白白吞噬了许多信贷资金。这反过来导致整个社会创业成本高企，经济转型空间也被窒息，并令整个社会都因为“行尸走肉”式企业的四处横行而暮气沉沉。

(图为过去历年申请破产的日本上市企业数量)

东京富士通研究所的经济研究员舒尔茨(Martin Schulz)因而表示，僵尸企业的泛滥是非常不健康的经济现象，这意味着在不当政策刺激措施的干预下，传统的经济周期机制已经失灵。如果过时的旧企业无法及时出局，新兴行业也就没有成长空间。而在没有显著利息成本的宽松环境下，僵尸企业本身也无需创新，只需要继续生产价廉质次的旧产品，靠压低价格就能令自己生存下去。

批评人士同时指出，过于宽松的信贷环境固然让“僵尸企业”过得滋润，但如上文所述，其不事创新而醉心于价格战的经营策略，正是困扰日本经济多年之“通缩陷阱”的主要成因之一。而此状况的另一个副作用，则是企业在人事方面也没有减员增效的动力，僵尸企业中还沉淀了大批“僵尸员工”，却令全社会的劳动力供给紧张和创业环境的不友好状况雪上加霜。

失业率过低也更不是好消息

一直以来，日本都维持着OECD发达经济体中近乎最低的失业率水平，即使在该国经济危机最深重的年代，全职失业率也很难长期徘徊在5%这一按美国的标准已经是“完全就业”的门槛上方。这足以令那些长期受到两位数失业率困扰的欧洲国家羡慕不已，但同没有上市企业破产的状况一样，如此低的失业率也不是好消息。

之所以日本能够有那么低的失业率，一方面来自该国独特的企业文化：在传统的“年供序列制”下，年轻人在走上社会进入一家公司工作之后，就更倾向于“从一而终”，而不会轻易跳槽，与此同时，企业也不会轻易解聘员工，甚至在危机关头宁可从管理层开始自上而下集体减薪，也不愿意大规模裁员。这种企业文化消除了员工的后顾之忧，提升了业务团队的凝聚力，被认为是日本在二战战败后重新快速崛起的法宝之一。但在进入互联网创新经济时代之后，这一就业体制已经越来越不合时宜，反而成为拖经济后腿的阻力。

所以，日语中有“窗际族”一职，就是指大企业中没有具体工作任务可安排，但又无法辞退的“资深”员工。通常这是一群年龄在45岁或50岁以上，已经过了事业黄金年龄，但却没有晋升到管理职务的“大叔”级员工，他们的办公座位通常被安排在办公室内侧靠窗的位置，故得名。每天上班时只能靠喝茶、阅读书报和看窗外风景来打发掉无聊的8小时，但是由于“年功序列”体制下，职员薪水按年资增长，这群无所事事的大叔领走的薪水，反而比社里那些忙里忙外的小青年高得多，似乎，也只有日本人能够忍受如此扭曲得薪资结构了……

而上述状况从经济学角度来说，便是“隐性失业”，许多本来应该被推向劳动力市场自谋生路者，在企业内尸位素餐，沦为了很少贡献或者根本根本不贡献生产力得“僵尸员工”。而反过来，日式企业文化的另一个问题便是，如果某人因为企业破产而失业，那么他将面临近乎“终身失业”的困境，基于这一点考虑，许多本来理应破产的“僵尸企业”，也很体贴地为了下属员工的前途出路着想，选择了继续硬撑下去……


于是，大家便看到了日本经济的“非典型萧条”格局，诸如2008年在美国发生了企业大面积倒闭，民主如潮涌般失去工作的典型经济恐慌状况，在这里根本不存在。整个社会从表面上看上去一片祥和，只有透过表面的光鲜状况看下去，才能知道真实经济内核状况有多么不堪。而要让这样的经济“僵尸”复活，恐怕非得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大手术不可，而不是继续吃“宽松信贷”这一剂有毒的补药。